看著這張照片,你想起了些什麼?
那是?半個月前的期中考試,師長們說,都研究所了,就別考試了吧!大家好好想想,這學期可以做哪些題目,期末的時候,交一篇完整的論文過來。於是,研究所首次面臨的期中考,我便在無所煩惱憂慮的情緒下,每天聽著台北愛樂,每天看著閒書,腦中裡只記得那句電台廣播詞,「音樂,從這裡開始」,便度過了。
也並非完全沒有筆試,兩場都是開卷考,能準備什麼?能設想什麼?我的個性是,與其終日惶惶然擔心,不如徜徉文學的新發現。
那幾場新鮮的監考體驗,我便是在《西夏旅館》與圖尼克交談中渡過。
我猶記得,大學時期中期末考試,總有一兩研究生監考,那時總怕他們在我繳交之後,低頭細品那些我的申論。特別是哪次我發懶,遂準備不周,題目本身變成一堆好像聽過的符號,難以抒發,該題空白,總是有的。那除了羞赧愧卻之外,還是羞赧愧卻。
然而立場互換,我發現有時那些申論竟比圖尼克的苦悶故事有趣。「藝術形象」擊垮一堆人,而《紅樓夢》的相關論述,大概學弟妹們都借到相同的書籍,所以答案大同小異。
當中自然不乏我看懂題目,卻不懂應試學生所書為何。「今」日成了「金」日,經濟風暴席捲到了貧苦學生身上,由此可見一斑。耶魯來的考題,讓所有「男性注視」與「女性注視」都成了緊皺眉頭的同一款式。於是書生笑答,十分的校車在等著各位喔,別硬撐了。
但是期中考後,課堂上學生依然聊天故我、手機不斷。
「怎麼那麼難!」
「如果你沒有上課。」
但依舊有學生埋首執筆,苦撐著述,斟酌字句。仍是氣質女學妹擔當此一大任。
承祖學長,汝為學之深刻,實為不易。
荒唐如我,儘想繳卷下班,隨意閒散。
他媽的我怎麼越寫越文言!
「學弟你髒話多了一點…。」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沒知識的鄉下人。」
這是研究所的初體驗。可以看到其中竟有一張沒有成績!點解啊?因為老師當週仍在香港,師說本不想考試,但因困於香港,為避免無事可做,你們就考考試吧!題目啊,不必擔心,就是說說期末的概念,比較一下兩種劇作的改編,說說自己的想法這樣。
我印象中老師講了四五個類別,最後題目卷上四五個問題全集合成一個,讓人有種摸不著回答頭緒。於是我看著題目傻楞了好一會兒。因為正值期中考,值班系辦時與助教聊了好一會兒各自大學時的考試。我深覺我們真是太輕鬆了,何已見得?
請各路英雄好漢試解以下題目:
淡江大學 中文系七十學年度三年級第一學期「詞曲選」期末考試,命題教授「龔鵬程」,可攜各種參考書籍應試。
一、 柳三變詞,面貌豪多,略為我述之,並比較蘇柳之異同。
二、 ①詞派有幾?宗指如何?試舉所知以對。
②作詞何以有派?自呼耶?人呼耶?二者之異如何?
③余治詞,多所不解,如蕙風詞話卷一云:「晚近某詞派,其地與時,並距常州派近。為之倡者,揭櫫花間,自附高格」,此派究不知為何,諸士英豪(題目為古字),儻能示我周行乎?
三、 讀詞有疑者,又不僅此一耑,仍以蕙風為例:詞話卷一嘗云詞不須校,是矣。然蕙風詞學,實啟發於王半塘朱彊村,彊村校刻詹宋金元人詞百六十餘家,半塘亦彙刻花間以迄,宋元諸家詞為四印齋所刻詞;即蕙風本人著詞話續編。卷一亦引半塘寄馮思江遺札綸讎刻之益。此其矛盾,究何說歟?詞畢竟當校否?試舉數證,為我言之。
四、 升庵嘗疑朱淑真「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為不貞。蕙風詞話辨之甚詳,然詞果歐陽修作,歐公亦有約會花柳之事乎?若能詳考歐公行實,證以文學原理,論述此詞否?
五、 詞自後主以來,慢詞興而題序起,寖類乎詩,其演變之跡如何?試一考之。
六、 解釋名詞:
(1) 移宮換羽
(2) 犯調
(3) 住字
(4) 拖腔
(5) 拍眼
(六題任擇五題作答)
(有圖有真相,此為印本,正本已鏽化易脆)
諸士英豪,儻能示我周行乎?
我是邊看邊笑。
而後幾日,課堂報告,西方文學理論塞上頭顱,「結構主義」、「符號學」、「敘事學」、「巴赫金複調理論與狂歡詩學」、「詮釋學」與「接受理論」席捲而來!師欲紙本大綱兩頁,份量不多,原以為輕鬆愜意。然,何能如斯簡易處理?於是夜晚苦熬八小時至凌晨四點,大綱講義十二頁多餘,視線迷茫,渾渾噩噩,為免欲罷不能,遂草草作結。上午十時課,尚有五小時餘可眠。
欲閱讀小說的慾望是這樣越養越大,於是某天返回宿舍,想閱讀童偉格小說的癮,發得讓我又多喝了兩杯咖啡。
是乎,該放假的日子到了。
那晚,奔也似地朝台北而去。
寄住詩友家,許久不見,彼此話語正滿,你談你的焦慮,我言我的企圖,邊窗未闔,話語聲穿堂弄巷,撩撥夜半天母阡陌。白日,時而台語浮升,時而法語德語穿鑿英語日語,叩叩高跟鞋蹬起腳裸遐想,福音戰士高度哲思,讓是夜再度滿溢。小小租賃宿舍已飽撐,思想如沸點液體,波波撞擊門廊,午夜,麥當勞田園培根堡,人不能老是過度思考,我頭都痛了。
耳聞晚輩推甄戰場得主考官一語讚頌,「好!這個學生直接錄取了!」。然你我欲往之道,荒煙漫草,非得粉身碎骨,篳路藍縷,不能有所鋒芒。想起你我皆讀過的《植有木瓜樹的小鎮》,林杏南長子予陳有三信箋。
一切都接近死亡。諸士英豪,儻能示我周行乎?
我是邊看邊笑。
而後幾日,課堂報告,西方文學理論塞上頭顱,「結構主義」、「符號學」、「敘事學」、「巴赫金複調理論與狂歡詩學」、「詮釋學」與「接受理論」席捲而來!師欲紙本大綱兩頁,份量不多,原以為輕鬆愜意。然,何能如斯簡易處理?於是夜晚苦熬八小時至凌晨四點,大綱講義十二頁多餘,視線迷茫,渾渾噩噩,為免欲罷不能,遂草草作結。上午十時課,尚有五小時餘可眠。
欲閱讀小說的慾望是這樣越養越大,於是某天返回宿舍,想閱讀童偉格小說的癮,發得讓我又多喝了兩杯咖啡。
是乎,該放假的日子到了。
那晚,奔也似地朝台北而去。
寄住詩友家,許久不見,彼此話語正滿,你談你的焦慮,我言我的企圖,邊窗未闔,話語聲穿堂弄巷,撩撥夜半天母阡陌。白日,時而台語浮升,時而法語德語穿鑿英語日語,叩叩高跟鞋蹬起腳裸遐想,福音戰士高度哲思,讓是夜再度滿溢。小小租賃宿舍已飽撐,思想如沸點液體,波波撞擊門廊,午夜,麥當勞田園培根堡,人不能老是過度思考,我頭都痛了。
耳聞晚輩推甄戰場得主考官一語讚頌,「好!這個學生直接錄取了!」。然你我欲往之道,荒煙漫草,非得粉身碎骨,篳路藍縷,不能有所鋒芒。想起你我皆讀過的《植有木瓜樹的小鎮》,林杏南長子予陳有三信箋。
在路上被踐踏的小蟲,咬在樹上的空蟬與落葉,走過黃昏街上的葬列……
啊,逝者再也不回來。我的肉體,我的思想,我的一切的一切,一旦逝去再也不歸。
死─
死以經在那裡了。
青春是什麼,戀愛是什麼,那種奇怪的感覺到底何價?
而我非靜靜地橫臥在冰冷、黝黑的土地下不可。蛆蟲等著在我的橫腹、胸腔穿洞。不久,墓邊雜草叢生,羣樹執拗地紮根,緊緊絡住我的臉、胸、手腳,一邊吸著養分,一邊開花。在明朗的春之天空下,可愛的花朵顫顫搖動,歡怡著行人的眼目。
那就好了。
二十三年的歲月也許很短。
我的肉體已毀滅,但我的精神卻活了五十歲、六十歲。
我以深刻的思維和真知,獲得了事物的詮解。
現在雖是無限黑暗與悲哀,但不久美麗的社會將會來臨。
我願一邊描畫著人間充滿幸福的美姿,一邊走向冰冷的地下而長眠。
長假不長,僅僅數日,但兩個世界觀與創作觀,撞擊,是否有大爆炸未可知。我以髒話問候那些該死的矛盾或吊詭或悖反或Paradox,真正該死的是我們永遠搞不清楚該詞意義,卻老愛使用。是否又稱得上一種Parody?
該死的後殖民文化悲觀。
我仍然無法吹好長號。
我仍然無法吹奏出好聽的聲音。
我仍然無法視譜程度如我學習年數。
我仍然無法做好外來者對該團的充分準備。
我仍舊沒有完稿寄出予妳們的文字與關心。
我仍舊沒有跟學姐連絡個別課事宜。
我仍舊沒有在週末讀完小說若干。
我仍舊沒有寫出該有的文字。
我想跟妳打招呼。
妳會不會不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