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1月27日 星期四

[Essays]長假


看著這張照片,你想起了些什麼?
那是?

半個月前的期中考試,師長們說,都研究所了,就別考試了吧!大家好好想想,這學期可以做哪些題目,期末的時候,交一篇完整的論文過來。於是,研究所首次面臨的期中考,我便在無所煩惱憂慮的情緒下,每天聽著台北愛樂,每天看著閒書,腦中裡只記得那句電台廣播詞,「音樂,從這裡開始」,便度過了。
也並非完全沒有筆試,兩場都是開卷考,能準備什麼?能設想什麼?我的個性是,與其終日惶惶然擔心,不如徜徉文學的新發現。
那幾場新鮮的監考體驗,我便是在《西夏旅館》與圖尼克交談中渡過。
我猶記得,大學時期中期末考試,總有一兩研究生監考,那時總怕他們在我繳交之後,低頭細品那些我的申論。特別是哪次我發懶,遂準備不周,題目本身變成一堆好像聽過的符號,難以抒發,該題空白,總是有的。那除了羞赧愧卻之外,還是羞赧愧卻。
然而立場互換,我發現有時那些申論竟比圖尼克的苦悶故事有趣。「藝術形象」擊垮一堆人,而《紅樓夢》的相關論述,大概學弟妹們都借到相同的書籍,所以答案大同小異。
當中自然不乏我看懂題目,卻不懂應試學生所書為何。「今」日成了「金」日,經濟風暴席捲到了貧苦學生身上,由此可見一斑。耶魯來的考題,讓所有「男性注視」與「女性注視」都成了緊皺眉頭的同一款式。於是書生笑答,十分的校車在等著各位喔,別硬撐了。
但是期中考後,課堂上學生依然聊天故我、手機不斷。

「怎麼那麼難!」
「如果你沒有上課。」

但依舊有學生埋首執筆,苦撐著述,斟酌字句。仍是氣質女學妹擔當此一大任。

承祖學長,汝為學之深刻,實為不易。

荒唐如我,儘想繳卷下班,隨意閒散。

他媽的我怎麼越寫越文言!

「學弟你髒話多了一點…。」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沒知識的鄉下人。」


這是研究所的初體驗。可以看到其中竟有一張沒有成績!點解啊?因為老師當週仍在香港,師說本不想考試,但因困於香港,為避免無事可做,你們就考考試吧!題目啊,不必擔心,就是說說期末的概念,比較一下兩種劇作的改編,說說自己的想法這樣。
我印象中老師講了四五個類別,最後題目卷上四五個問題全集合成一個,讓人有種摸不著回答頭緒。於是我看著題目傻楞了好一會兒。

因為正值期中考,值班系辦時與助教聊了好一會兒各自大學時的考試。我深覺我們真是太輕鬆了,何已見得?
請各路英雄好漢試解以下題目:

淡江大學 中文系七十學年度三年級第一學期「詞曲選」期末考試,命題教授「龔鵬程」,可攜各種參考書籍應試。

一、 柳三變詞,面貌豪多,略為我述之,並比較蘇柳之異同。

二、 ①詞派有幾?宗指如何?試舉所知以對。
②作詞何以有派?自呼耶?人呼耶?二者之異如何?
③余治詞,多所不解,如蕙風詞話卷一云:「晚近某詞派,其地與時,並距常州派近。為之倡者,揭櫫花間,自附高格」,此派究不知為何,諸士英豪(題目為古字),儻能示我周行乎?

三、 讀詞有疑者,又不僅此一耑,仍以蕙風為例:詞話卷一嘗云詞不須校,是矣。然蕙風詞學,實啟發於王半塘朱彊村,彊村校刻詹宋金元人詞百六十餘家,半塘亦彙刻花間以迄,宋元諸家詞為四印齋所刻詞;即蕙風本人著詞話續編。卷一亦引半塘寄馮思江遺札綸讎刻之益。此其矛盾,究何說歟?詞畢竟當校否?試舉數證,為我言之。

四、 升庵嘗疑朱淑真「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為不貞。蕙風詞話辨之甚詳,然詞果歐陽修作,歐公亦有約會花柳之事乎?若能詳考歐公行實,證以文學原理,論述此詞否?

五、 詞自後主以來,慢詞興而題序起,寖類乎詩,其演變之跡如何?試一考之。

六、 解釋名詞:
(1) 移宮換羽
(2) 犯調
(3) 住字
(4) 拖腔
(5) 拍眼

(六題任擇五題作答)


(有圖有真相,此為印本,正本已鏽化易脆)

諸士英豪,儻能示我周行乎?

我是邊看邊笑。

而後幾日,課堂報告,西方文學理論塞上頭顱,「結構主義」、「符號學」、「敘事學」、「巴赫金複調理論與狂歡詩學」、「詮釋學」與「接受理論」席捲而來!師欲紙本大綱兩頁,份量不多,原以為輕鬆愜意。然,何能如斯簡易處理?於是夜晚苦熬八小時至凌晨四點,大綱講義十二頁多餘,視線迷茫,渾渾噩噩,為免欲罷不能,遂草草作結。上午十時課,尚有五小時餘可眠。
欲閱讀小說的慾望是這樣越養越大,於是某天返回宿舍,想閱讀童偉格小說的癮,發得讓我又多喝了兩杯咖啡。

是乎,該放假的日子到了。

那晚,奔也似地朝台北而去。

寄住詩友家,許久不見,彼此話語正滿,你談你的焦慮,我言我的企圖,邊窗未闔,話語聲穿堂弄巷,撩撥夜半天母阡陌。白日,時而台語浮升,時而法語德語穿鑿英語日語,叩叩高跟鞋蹬起腳裸遐想,福音戰士高度哲思,讓是夜再度滿溢。小小租賃宿舍已飽撐,思想如沸點液體,波波撞擊門廊,午夜,麥當勞田園培根堡,人不能老是過度思考,我頭都痛了。

耳聞晚輩推甄戰場得主考官一語讚頌,「好!這個學生直接錄取了!」。然你我欲往之道,荒煙漫草,非得粉身碎骨,篳路藍縷,不能有所鋒芒。想起你我皆讀過的《植有木瓜樹的小鎮》,林杏南長子予陳有三信箋。
一切都接近死亡。
在路上被踐踏的小蟲,咬在樹上的空蟬與落葉,走過黃昏街上的葬列……
啊,逝者再也不回來。我的肉體,我的思想,我的一切的一切,一旦逝去再也不歸。
死─
死以經在那裡了。
青春是什麼,戀愛是什麼,那種奇怪的感覺到底何價?
而我非靜靜地橫臥在冰冷、黝黑的土地下不可。蛆蟲等著在我的橫腹、胸腔穿洞。不久,墓邊雜草叢生,羣樹執拗地紮根,緊緊絡住我的臉、胸、手腳,一邊吸著養分,一邊開花。在明朗的春之天空下,可愛的花朵顫顫搖動,歡怡著行人的眼目。
那就好了。
二十三年的歲月也許很短。
我的肉體已毀滅,但我的精神卻活了五十歲、六十歲。
我以深刻的思維和真知,獲得了事物的詮解。
現在雖是無限黑暗與悲哀,但不久美麗的社會將會來臨。
我願一邊描畫著人間充滿幸福的美姿,一邊走向冰冷的地下而長眠。



願你我以有限的的歲月,行無限的事。阿門!哈雷路亞!

長假不長,僅僅數日,但兩個世界觀與創作觀,撞擊,是否有大爆炸未可知。我以髒話問候那些該死的矛盾或吊詭或悖反或Paradox,真正該死的是我們永遠搞不清楚該詞意義,卻老愛使用。是否又稱得上一種Parody?

該死的後殖民文化悲觀。

我仍然無法吹好長號。
我仍然無法吹奏出好聽的聲音。
我仍然無法視譜程度如我學習年數。
我仍然無法做好外來者對該團的充分準備。

我仍舊沒有完稿寄出予妳們的文字與關心。
我仍舊沒有跟學姐連絡個別課事宜。
我仍舊沒有在週末讀完小說若干。
我仍舊沒有寫出該有的文字。

我想跟妳打招呼。

妳會不會不理我呢?



2008年11月16日 星期日

[Essays]令人困惑的是……

我逐漸明白ㄧ些事情。
看著那篇擊落數人的文章,對應起那些蒙昧無知的歲月時,總有些害羞承認,卻不得不認清那是自己的一部分,早於啟蒙之時的閱讀。它的手法之粗糙令我ㄧ看便知那是那段時間中曾經遇過,還記得是青綠書皮的一聲「歡迎光臨」;題材之媚俗讓我憶起那是這波數碼浪潮中第一個浪頭與沙灘的親密接觸。
同質性在於,我們都在撰寫老梗中的老梗。
然而,我太顧慮於那些規範,綁手綁腳以致那些情感得不著適當抒發。
相較之下,它完全不遵守規範,體制外給了體制內一擊嚴厲棒喝。
「這篇寫得很好對吧?」
「嗯,我還沒看完…」
一重一重的帷幕掀開,那真實的其中,赤裸而不堪地讓人無法接受。
於是學長搖搖頭,那些是他們無法感受到的共鳴,你也知道這點,所以就別為難自己了。
詩友大嘆,何來禁忌?他們不在永恆存在之列,怎能敏銳察覺真實?
於心不服,但這是寶貴經驗,即便人生樂觀,尚得多所保留。

「不談學術還能談什麼?」
詩友,調頻不同,對話難以產生。

這裡是佛門清淨地,所以我們要清口,避談禁忌。

禁忌只是符號,清心無畏,又何來「禁忌」一說?不能盡情暢談,何來思想飛昇?

我們是宗教辦學,不是宗教學校。

操你媽的宗教。

施主!

師父?

換個角度來看,其實真是趣味橫生,讓我們舒展笑顏,輕捻連花指,搖曳招呼。

佛心來著,各位都是菩薩。

我不禁懷想,那些年代,同輩女孩們高呼要自由而歡愉的性愛。男人哪有思想?他們只是工具。環肥燕瘦,各有喜好;大鵰小雞,皆有青睞。可以討論的男人上不了床,上得了床的男人又說不了什麼話。
(啊!難怪那次床地之間,我感受到的只有疏離與陌生,更遑論高潮一事。)
那是個重新思考男女(或女男?或女女,或男男?)定位(或本位?)的年代。

但有時過度高漲的女性意識卻反倒混淆視聽,我們又回到蒙著一層紗看女性的時代,一如女性荷爾蒙過度噴發,那蒙昧暈白的香氣讓雄性立轉為洪水猛獸,驚濤駭浪地亢奮,模糊了視野。

詩友,那些人肯定不勘卒睹至此。

好像總是在不斷地正反合,像極好萊塢的電影情節,栩栩如生的傀偶在月圓之夜睜眼變成活人,滴著淚用匕首將那個以出神入化手法操控它身上繩索的偶戲師傅刺死;或是畫中美女點睛之後得了魂魄,提著裙裾走出絹紙,將那個賦予它生命的畫師絞殺的故事。
我正坐堂中,面對著那幅畫。
畫中女子提著裙裾,翩然步出。

我知道妳要殺我,但妳與貞子不同,妳並沒有她那麼多的怨恨。但妳仍然要取我性命,對吧?
為什麼?我賜與妳生命不是嗎?
是因為我剝奪了妳「永恆」的權力,逼得妳得吸吐塵世的汙濁,因而妳要取我性命?
妳為了這件事恨我?
亦或是因為我給了妳「存在」,然而妳要成為「絕對存在」,必須把「我」這個知道「妳」並非「絕對存在」的因素排除,「妳」才真正「存在」?
然而,妳不要忘了。
存在與否,只有妳自己知道。
並且永遠只有妳知道妳是否存在。
我雖然給了妳生命,但我對妳而言,永遠只是個他者。
更何況,真的是我賜給妳生命的嗎?
難道不是妳自己的意願,使妳因而存在?
若是如此,妳仍然要殺我?

「我將做一件令人困惑的事了。」

我很遺憾……

2008年11月2日 星期日

[Essays]新人不能抱怨,因為那些都是偏頗,於是我們大笑

  情緒是走得很快的。因為打了一篇情緒亂七八糟的網誌,所以得補一篇輕鬆快樂的文章。
    翻譯一直是取決於分寸的問題,莎士比亞的劇本改編問題也一直是討論的焦點,最近羅伯威爾森改編的印度史詩神話《加利哥的故事》,也有不少人從改編到味與否來討論。但我覺得這種討論很無聊。文化轉譯怎麼可能有百分之百的事情?算了吧,你們這些大頭。
    可以輕鬆一點來看。
    下面是莎士比亞的劇作《哈姆雷特》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第三幕第一景。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Whether 'tis nobler in the mind to suffer
    The slings and arrows of outrageous fortune,
    Or to take arms against a sea of troubles,
    And, by opposing, end them? To die, to sleep—
    No more—and by a sleep to say we end
    The heartache and the thousand natural shocks
    That flesh is heir to—'tis a consummation
    Devoutly to be wished! 

    紀蔚然在他的劇作《好久不見》第九場中,有個趣味的挪用。

    女演員: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問題;默然忍受命運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無涯的苦難,在奮鬥中結束了一切,這兩種行為,哪一種是更尊貴的?死了;睡去了;什麼都完了;要是在這一種睡眠中,我們心頭的創痛,以及其他血肉之軀所不能避免的打擊,都可以從此消失,那正是我們求之不得的結局。
  
    導 演:不錯,不錯 。可是我從「要死還是要活」那裡以後就有聽沒有懂了。你現在聽聽我改過的版本。

    導 演:謝謝(進入情緒,以台語發音)
「喘氣,還是翹去,那是一個問題。要安怎做卡帥氣?是恁娘仔扂扂接受命運盎毒的捉用,還管它去死、跟它拚到底?翹去就睏去了,一切都散散去了。若是睏去的中間,咱心肝頭的痛,還有其他『囉個索個』(注:雜七雜八)的打擊攏可以作夥消失,這樣是真爽的代誌。」
(回神後)怎麼樣?

    女演員:我有一點感動。
    
    導 演:我自己很感動。

    我也有一點很感動。

    其實不只是莎士比亞的台詞有挪用的情形,很多電影很早就有加入其它譬如歌曲等的元素,來豐富其中的意象。這裡就不多談了,因為我要放的是會讓我笑到噴飯的東西。如下面的電影《Shaun of the Dead》(台灣似乎翻譯成《活人牲吃》)的片段:



    我每次看都覺得很有趣。

祝各位有個美好的一周!
該吃飯了,晚安,晚上好。

2008年11月1日 星期六

[Essays]新人不能抱怨,因為那些都是偏頗

一個多月的時間,究竟可以認識一個地方到多少的程度?我又是花多少時間才逐漸習慣大學的步調?每個星期的周五午後,是最令我期待的片刻,那不僅是忙碌一周後的閒適,也是假日前的暖身。這一個多月來,每周末日,皆多少排有行程,極少安居在宿舍。周日傍晚於北醫的團練,來回奔波,也總算漸感習慣。一直都是忙碌的,卻又不知道在忙碌什麼,這一個月來。連師長們於周六的邀約聚餐,甚至快要習慣性地婉拒,不再感到不好意思而難以啟齒。於是周五午後的值班片刻,成了我目前生活的周末。
或許是我太常問起老師的事情,沒一會兒時間,大家都覺得我非常仰慕老師,即便我本人從未說過,也是直覺地如此認為。

「文傑,這禮拜是老師的新書發表會喔!要不要去啊?」
「從剛剛聽你講的那些,你似乎真的非常仰慕這位老師呢!」

真的是一直到R這麼對我說時,我才認真思考這件事情。想起我另外仰慕的人,他在指揮台上的風華真是讓我讚嘆。他們都有共同的特徵。

長得實在很像土匪。

關於這點,容我往後再述。

「你應該早點過來的,剛才這邊窗外的天空是漂亮的靛青色。」

我喜歡的事情其實不是看書,也不是進劇場,而只是單純的坐著,看窗外景色,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想。

「別上課了!快去浪費生命!」
「這個時候,我就是喜歡做一些浪費生命的事情。」

打一篇網誌其實也是浪費生命,因為我結構主義、詮釋學以及接受美學的作業都還沒寫。
一篇網誌其實也沒有什麼可看,因為它只是隨筆,況且我也不是蒙田。前後沒有什麼連貫,想到什麼就寫什麼。讀者們,你們究竟想看什麼?究竟想知道我什麼?閱讀至今,你們找到你們要的了嗎?答案?線索?你呢?沒有,我還沒有找到,關於那些種種,遺憾的是,往往也只有無言以對。

「我會督促你好好用功!」

目前,R,你真是這個地方,少數能談這些事情的人,目前。而我一直厚臉皮地,賴在你身邊不走。其他的長者,有自身的研究。而只有你,只有你了。
那道門,過去也曾是我渴望踏入的世界。

已經一個月過去,我還是無法,無法認同、理解,那些發生,其他人卻已經習以為常的事情。短短七日,竟有三日我是無法忍受到差點狂吼咒罵。

「可以借我使使嗎?我以前有學過。」

你的女人可以借我幹嗎?我有過性經驗。

我不夠資格當聖愚,大多數時候,我只是隱忍。縱使有人看重,我仍然只是初來乍到,甚至連時差都尚未調適。我可以說什麼嗎?不行,因為我只是新人,任何方面。於是我只有承受下來,期望它堅實我的臂膀,讓下次的初來乍到,能以我為牢固的攀繩。

「我絕對不要變成媳婦熬成婆的那種婆!」

你的決絕,同時也是我的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