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起學士帽的那一刻,去年此時。
那一整天,草山籠罩著畢業歌曲,我在圖書館前與鄧肯看著那一列一列經過身旁開心拍照的畢業生行列,一年過去了,我們皆感嘆。
還記得那時候,典禮結束,我和德文系的幾個伙伴在他們L字型的系圖裡聊著天,消耗著時間。我們相約幾天後的聚餐,又轉至校外的麥當勞見見其他的朋友,偶遇了音樂系的友人,她說,不會朝演奏家方向去做了,留學啊,看看機緣吧。後來我們曾在捷運上碰到,她已在青年愛樂裡努力著。
畢業那天天氣很熱,我們在麥當勞一直閒耗到三四點,座中一位想搞電影的朋友跟我談了一兩個未來一年的拍攝計畫,我並沒有給多少我的想法,反倒跟他借了不少黑白電影的DVD,《去年在馬倫巴》以及《四百擊》都是在跟他借片子的那段時間看的。如今一年過去,我DVD也還沒還給他。
四點之後,我回到當時租賃的宿舍,一路上總覺得時光匆匆,你置身其中卻又感到疏離無比。
畢業應該是快樂的吧?
因為我們說「恭喜!」,說” congratulations!”。
但我清楚記得,當時我一點也沒有興奮的感覺,甚至還有點討厭,有點悲傷。
在一年之後的首度重逢之前,我們總在猜想,同學會究竟會來多少人?
「能有二十個就不錯了吧?」
我也是如此認為。
「過了今天,其實真的就有很多同學彼此不會再見面了。」
我還記得一年以前謝師宴上,我們說出了這樣的無奈。這很顯然是無可阻擋的事實,但當時若沒有說出這句話,我們會相約一年之後的相聚嗎?
就像卜洛克《一長串的死者》裡的那個組織,我們什麼規定也沒有,甚至也沒有任何保密協定,會員之間在一整年中沒有碰面的必要,而唯一要做的,就是每年一定要聚會一次。
我們雖然沒有像那個組織裡頭,領導者首先說明團體中有哪些人今年不幸去世,但看著座中那一部分人的缺席,總會想,是否,這一輩子,我將再也不會碰見他們了?
除了我們這一桌仍在求學之外,大部分的同學都已經在社會上打滾,除了一兩位同學正面臨轉換跑道的過渡期,大家幾乎都有工作。從老師、編輯到業務人員都有,於是我很開心的四處聽她們這一年的職場故事,從惡魔小朋友到身價高昂的鉅子,每一個人生有每一個片段。一個優雅善寫詩的女生一年之後可以很靈活的罵小朋友,整篇重播不成問題,說故事的能力讓人驚嘆。一個大學時被我當成白癡整天無憂無慮癡癡蠢蠢地傻笑的日系女生,我一問候起狀況,便先嘆氣,直搖頭最近被叮得滿頭包,一天只能睡四五個小時,工作又是責任制,每一個case都有時效性,簡直沒有假期可言,於是她雖然改不掉露齒微笑的習慣,但眼神卻不時透露疲勞。在雜誌社工作的編輯,一見到我坐到她的身邊,還沒招呼,便先催稿,這句話果然有著十足的壓力。
我們終究沒有上演猛交換名片的畢業後戲碼,也沒有太多人帶著家眷,出了社會,這群曾同班的女孩子們,一個一個的眼神都不同了。
但是大家的笑容,還是那麼樣的熟悉。
也真沒有想到,那些在一間教室裡頭一起上課的時光,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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