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那北車站地下的連鎖書店時,店裡正響徹著楊納傑克的《小交響曲》,是單簧管獨奏的部分,大約是第二樂章,實際上的印象也不那麼清晰了。
「村上春樹現象。」我在心底這麼想著。或許這首曲子可以登上這一陣子古典音樂點播排行榜的第一名吧?不過若是沒有《1Q84》,究竟有多少人會把這個冷門到不行的曲子找出來聽呢?
銅管的部分又是交響曲中難得的重。
翻開了這一期的文學雜誌,《海神家族》佔了大部分的版面,讓我想起去年《黑鬚馬偕》搬演時的文壇景況。於是利用演出的機會返家時,又順便把《海神家族》帶回了後山。不曉得有沒有時間在進劇場前,再次重新讀過一遍。
夜晚團練新世界時,聽到了部分樂器疑似民俗音樂的旋律,我竟想起貝多芬。
號角轟響,提醒大家新紀元的意圖相當明顯。自己的音準還是一個問題。又,吹得再大聲,沒有一個好的金屬共鳴,還是噪音一片,自己都受不了。雖然運氣通體舒暢,但不好聽就是不好聽。
返程後,那在遙遠的狂歡夜裡認識的女孩,重新搭上了線。
她說,你可能不相信,那天在進去店裡前,還在書店裡晃蕩了一會兒,想想一定不搭調吧?
我為什麼要不相信妳呢?別忘了,我們是在夜店裡認識的不是嗎?那麼,我又是什麼樣的人呢?
你想起前幾天,才從西門町裡頭的夜店晃出。不曉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你上夜店的節奏有了明顯的區別,另一些你後來常去的爵士酒吧,總在你離開劇場之後。
你的理由是:「我需要一些特別激情的東西來轉換那股太過集中的情緒。」
你完全理解你指的是什麼,但如果說出來,又有多少人會了解呢?
「不說明就不會懂的事,是怎麼說明都不會懂的事。」你想起《1Q84》裡天吾的父親這樣告訴天吾。
你很享受在夜店裡搖頭晃腦的醺然時刻,你很訝異你自己其實不太會去注意那些盡可能展現身材的魔女,而是去注意DJ如何掌握樂曲的節奏。
「某種職業病吧?」你這樣猜著。
看著在台上拿著麥空風嘶吼的MC,你突然感覺,除了要處理的細節之外,從氛圍上,不管是DJ還是MC都跟站在樂團前面的指揮沒什麼不同。
接著你閉上眼睛,搖擺身體。酒精上了腦袋,你開始有種緩慢高潮的錯覺。感官被放大的同時,像極被閉鎖了起來。接著你不斷搖擺不斷搖擺,像做愛那樣,既享受過程又希望延長過程。
你其實記得非常清楚,那些跟你發生過親密關係的女性身上的某些細節,但是其他的印象盡皆模糊。你記得那個氣味,還會偶爾在路上聞到類似的味道時,經驗檔案瞬間全部開啟,你驚惶地四處探頭,卻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找什麼?
沒移氏的跨下似乎噴散出一種濛曖暈白的香氣,像鼻涕蟲鑽進他的鼻腔,蠕爬進他的腦額葉,那個濃郁的香味愈來愈濃,在滿殿朝臣大庭廣眾下秘密地、持續地從她得裙鋸下繁花簇擁地朝元昊包圍而來。──《西夏旅館》
雖然你已經無法在腦中複習那樣的嗅覺記憶,但你清楚知道,當你再度嗅聞到時,你會無比清楚地知道這就是你腦中記憶裡的氣味。
還有下腹的膚質,皮膚的觸感,深吸一口氣的潮紅……。
臨檢離開過後,你似乎逐漸清醒,接著便是告別。那時已是凌晨,返回窩居處盥洗之後,奮不顧身便鑽入被窩睡去。接著清早醒來,你又收拾東西回到草山,站上講台與讀書會的朋友,析賞某本小說。然而你雖站在講台上,雙手攤開滔滔不絕,但實際你的腦袋卻因宿醉昏暈不已。
講演完畢之後,你突然感覺這一切好懷念好感動,也不過才兩三年而已,我們在同一個校園辯論那些作品的觀點,在那些咖啡廳賞析作品,在那些教室裡思考後設小說、現代主義、結構主義,在那些考前的夜裡熬夜閱讀文本、《異鄉人》、《挪威的森林》、《半生緣》還有數不清的大陸小說選。
好懷念那一整個禮拜泡在圖書館,戶外討論區的大方桌上滿滿堆疊著書,你一句我一句討論報告找資料。
你在那一瞬間突然覺得,其實博士班考回來好像也不錯。當然你自己也清楚,只是想想。你必須考慮你眼前的海的隔岸。
一陣宿醉之後的醒轉,周末假日又告終結。頭一個上班日,你看到三樓旁的吸菸區裡眾多的癮君子,想起你過去曾想過寫過甚至抽過的經驗(天啊,一個瞬間你竟然忘記你之前最常抽的牌子,結果沉思半响才猛然憶起那是個英國來的玩意兒)。然後你一抬頭,玻璃門之後,又看見那位抽菸的女孩。
一種說不出來的氛圍,她緊緊吸引著你的目光。
〈腹語術〉夏宇
我走錯房間
錯過了自己的婚禮。
在牆壁唯一的隙縫中,我看見
一切行進之完好。 他穿白色的外衣
她捧著花,儀式、
許諾、親吻
背著它:命運,我苦苦練就的腹語術
﹝舌頭那匹溫暖的水獸 馴養地
在小小的水族箱中 蠕動﹞
那獸說:是的,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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