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星期就這樣過了啊……」
周日清早,我睜開眼睛看著從窗戶透射進來的日光時,浮現了這樣一個念頭。翻個身拿取一旁的手機看了看時間,還不到九點。這一個星期連日的早起,變成一種自然的醒轉了嗎?像是抗議一般,我決定繼續躺著。然而眼睛雖閉著,腦子卻早已開始一天的活動,那是寫給女孩的詩,每日清晨灑進窗簾的第一道陽光。我於是在心中自言自語了一個小時之後,才覺得抗議無效,便起身刷牙洗臉。
國際研討會著實忙碌了四天,平常如時鐘一般準確的行動,這個星期完全停擺。記得周一開始整個系辦便已感染忙碌的氛圍,中午最後一次的進度會議開完,各人散去忙碌各自的事務,我後期被分配的工作較為自由,掌握論文之外,就是駐會議室工作人員及管理會議室器械。但說起來是這樣,實際上的分工也不是如此界限分明,論文集上我掛執行秘書,工作人員名牌則掛器材組,但籌備會議時從未討論過器材組的可能,不過仔細想想,團隊裡幾乎每個人都有辦過活動的經驗,所以似乎很迅速地大家都知道誰誰誰要幹嘛,哪件事可以找誰誰誰,什麼事情又該怎麼處理。所以在周二傍晚五點之前,午後在外文系的工讀,成了我最後的放鬆時間,雖然同時間在系辦的人已經開始跑來跑去。下午沒有什麼事情,正常的業務如許正常,一點也沒有麻煩的狀況,我於是抽空上youtube看了「My Queen」那一星期的進度,既然女孩沒告訴我這期的進度,當然就自己看了,只是沒想到根本沒辦法好好看。
首先R注意到我正在做的事情,站著說:「你為什麼要這樣?」我想每個人當下被問了這個摸不著頭緒的問題,應該也是不知所措的反應吧?雖然我當時是知道為什麼她要這麼問的。「你不適合看這個啊!」「啊?學長,你為什麼要這樣?」「你在看這個?你瘋了嗎?」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每有學妹走進系辦,我都要重新面臨一次這樣的詰問,然後R便會跟著一旁敲邊鼓。我於是回說:「我偶爾也可以庸俗一下吧?」「我偶爾也想看一下不需要太多思考的東西啊。」(雖然簡單連「My Queen」也是有些地方會讓我聯想,多半關於女孩)。很多時候,我只是想輕鬆一下,雖然R說她覺得這部片有點封建主義。女孩回問:「你有在看這個?」時,是否也覺得我實在不適合看這個呢?是否也覺得我在看這個東西很不合理呢?但那天雖我們相隔一縣市,卻一起在youtube看當週的進度,並偶爾閒扯劇中一二時,我感到無限的滿足與幸福。
很快的,五點就到了。
國際研討會其實跟所有的研討會差不多,就算過程中有些不順利,也要想辦法使它變得順利,再怎麼摸不著頭緒的狀況都要讓它順利過關,於是小毛病雖多,但總能解決。
我想進行的研究與此次研討會的內容並沒有太多相涉,我僅持來了解該領域的心態。但生命處處是驚喜,在一天下午的論文宣讀中,突然出現一篇翻案文章,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再加上發表者以及講評人皆是演講好手,鏗鏘有力,更有趣的是,發表人操著安徽口音,講評人是香港人,綜合討論的提問人是新加坡 人,後兩者都是新加坡 國立大學的老師,兩邊在互相叫陣、捉對廝殺之時,真是好看好聽極了!我本以昏昏欲睡的腦袋,一時之間全醒了過來!這篇關於桐城派的翻案文章,不曉得李師是否會有興趣?應該弄個幾份回去給大學的老師才是。
後來的幾篇關於文化研究的論文也挺是有趣,幾場中韓大戰、中新大戰也是頗有看頭,但畢竟我對其他文獻學之類的研究完全摸不著頭緒,多數時也僅是在做著自己被分配的工作罷了。
晚宴也是件折騰人的事情,但會後與大學時的好朋友相聚,他們不辭千里而來,儘管再怎麼累,也當前往與他們共聚。
下山的車子搖搖晃晃,白學長說了一些關於野外求生之事,我只說,我已被社會道德汙染甚深,即便曉得您所言極是,但我仍希望不要真的碰到需要如此做的境況。認識我的人都曉得我害怕鳥類(不過應該是研究所之前認識我的人),更何況是把鳥類頭砍掉這件事情,我光是用想的,就全身無力。
當晚看了「少年阿虎」,過去有在電視上看過,不過也僅是前面的部分,後面發生什麼事情,我也不曉得,不過商業電影成套居多,竟也被我無意識說出來的劇情預言一一命中,然而還好最後一個鏡頭並沒有讓我猜中台詞,但我後來想,如果是商業電影,是否那樣結尾,會更好呢?
目前的我,沒有答案。
朋友返回台北前,我帶他們到可俯瞰蘭陽平原的校園一角去,那裏有幾座搖椅,以及幾座公園椅,我們各據一椅,安靜地悠閒俯瞰。返回會議室時,白學長說這裡的環境真的相當怡人,也非常悠閒,適合談戀愛。所以牛爹,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對於此一提問,我自是不解,這裡的環境跟談戀愛有什麼關係?而且都這麼熟,怎麼可能我有女朋友你們會不知道呢?學長於是反問,那你的狀態是怎麼回事?「過去的事如此美好,美好的像不曾發生過一樣…」。這是一本書中的話語,我如是摘用罷了,只是我現在也已遺忘是哪本。然而有些內心中更為深處的聲音,卻說「不是那回事的!」有些在春天發生的事情,那是如此美好,真的都像不曾發生過一樣。但我不知該如何解釋,遂也沒有細提。我想起那次與老師與博士班學長姐的聚餐,我提到北醫管樂團的事情,因為有學妹找我,所以因緣際會我也就過去了。但其中的關鍵字「學妹」卻讓博士班的學姊們擴大解釋了,在學長姐們的聯合消遣下,我除了努力解釋,也無從反應了。最後老師也補上一句,「阿呀,學妹也很正常啊,文傑啊,在研究院裡有女朋友這件事也是很好的,不要像老師到了離開學校才有。」我於是語塞了。
「真的能,預約下一個春天嗎?」我心裡如是翻絞……。
最後一日的會議結束,我婉拒了學姐那邊的晚宴,選擇跟朋友與學長們自己揪的慶功宴。宴席主菜是平價牛排,是平價的味道,所以也沒什麼好說,倒是宴席中的系上風雨及八卦才是讓人無限回味的小菜。我們遲遲不肯離去,直到在另一邊學者晚宴的學姐來電,把這邊的工作人員全抓去飯店時,才結帳離去。
是的,又出問題了。
但是很快的在一個小時左右之後,問題又告解決(其實沒有,因此給了隔天的我以及KOBE很大的麻煩)。接著就又是霸占著飯店大廳,開心聊著研討會心得、白目學弟妹、幼稚的如果這個世界上只剩誰誰誰這類問題、系上莫名其妙之現象與詭譎不可思議之人物等等,又是開心地聊了一兩個小時,直到該飯店的經理在外面欠下的高利貸債主上門催討才悻悻然離開。
真是什麼事情都有可能遇到。
隔天的半日遊,真是著實給了我跟KOBE一個大挑戰,我們都對宜蘭非常不熟(我才來礁溪半年,KOBE才來兩個月),卻找我們隨行,真不知道學長姐哪來的信心?於是當學者在參觀景點時,我跟KOBE就不斷地在前導當斥侯尋找可以耗時間的地方,尷尬的是,在戲劇館時,聽館員說隔壁有畫展,我們欣喜地想可以耗更多時間,便先行前往一探虛實,發現一樓一處有蔣渭水的展覽,當下決定不能讓學者經過這裡,要迅速往別處,不料回頭引導時,卻發現學者已近危險政治話題的大門了。於是當下我們兵分二路,KOBE立即衝去最前面迅速把學者帶離引往二樓畫展,我壓後引領較後邊的學者,並問了隨行的系上老師,前面是蔣渭水的展覽,待大陸的學者經過這裡,妥當否?老師想想,無妨,他們有興趣就讓他們看看吧。當立即我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老師是從香港來的,他也不搞現代,他會知道蔣渭水是誰嗎?但為時已晚,學者們已經經過「民主」、「奮起」之類的標語之前,場面安靜的叫我直冒冷汗。
總算把這些大陸學者通通帶往二樓之後,我與KOBE在畫展外頻頻說起剛才緊張的狀況,KOBE也說他在前面根本不讓學者多所停留,不斷的說:「老師,請往這邊走。請往這邊走!」
一個令人冷汗頻噴的幾十分鐘。
不過也是,宜蘭本是台灣民主發展的一個基地,會碰到這些尷尬的政治環境似乎也是在所難免,雖然他們似乎在飯店裡也看電視新聞看得很爽的樣子。KOBE也想起,剛剛另一台車的他們,後面兩個老師突然聊起台灣的政治,然後剛好司機先生又打開廣播,好死不死又是地下台獨電台,但幸好是台語,不然真是尷尬極了。
尷尬的不僅如此,到了宜蘭酒廠 ,因為在場皆中文系老師,因此酒廠裡展覽的一些附庸風雅的詩作,就被一位眼尖的新加坡 老師抓到錯誤,並自行向附近的館員說明這個錯誤。
於是,慌亂的一個早上終於到了即將落幕的午宴。老師們聊的話題實在是太有趣了,從政治到奧運,簡直就是一部近代史在眼前被演習著。但是被大陸的學者讚說台灣的年輕一輩的道德教育還是優於大陸時,實在感覺很爽!爽翻了!
是不是很有趣啊?怎麼這麼有趣啊,人生。
雖然最後又發生某位老師忘了電腦在飯店的窘境,幸好獲得妥善處理,研討會終於在星期五下午兩點送學者們安全抵達台大時,結束了。
但遺憾的是,這一個星期仍未結束。
隔天清晨五點一個不甘願的起身,又得收拾東西趕往北醫,清晨下著大雨,一趟路程,皮鞋、樂器、褲管也幾是全濕了。南下是為了台管盃的比賽,但我實在不是很喜歡所謂「比賽」這件事情,但我仍舊享受,那靜靜地觀看。
我與女孩問起那起燙嬰事件,女孩說了一些我從未想過的思考,謝謝妳女孩,願意告訴我這些。那時我在外文系聽到這起事件時,滿腦子想的都是生死問題,一個生命的來與去,決定與選擇,又想起芥川龍之介的〈河童〉,越想越是複雜。但女孩的細語如絲,那像夏日午後雨,清脆於屋簷的話語,頓時又讓我,有了一些不一樣的震盪。對於他人,我們所重視的人,究竟還可以做些什麼呢?
於是我又沉默了…
仍然有些震撼,在那賽後耳旁的話語。心情自然低落,但或許也是成就另一個目標。
然而因為重視,即便身處另一個時空,我仍舊靜靜地注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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