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2月31日 星期三

[Essays]那些已然飛昇的情慾想像

 高二那年,原本要接他那班導師的一個男生請假半年。代課的是一位師大剛畢業的實習美女老師,長得高清秀,走在這所集中營般的男校裡,簡直像用縋藍降下地獄鬼界的祭獻處女,全校男生(包括男老師和教官們)如癡如狂,他們暱稱她「小娜」(怎麼亂像日後他夢遊般在這暗香浮盪的酒店包廂裡穿梭流轉的女孩的小名),但其實這大學剛畢業的姐姐並未如好萊塢電影或日系偶像劇情節,按按是扮演這地獄之境中外貌猙獰內心良善的男高中生之救贖女神。他日後回想,這「小娜」其時也不過一二十五、六歲年輕女孩,她可能亦受寵若驚自己成為這一所男校集體投射、既聖潔可能又及猥褻之性幻想對象,是以印像中這位「小娜」似把她來學校的時光,集中精力於一種每日換裝,走秀模特兒的聚光體自覺與扮演。
                                                                                                                  ──《西夏旅館─螵蛸》
    飯島愛過世了。這大概是本年度最為人震驚的其中一件新聞,而這新聞傳佈之快,實在也令人感覺整個世界仿如經過一場大地震之後甫驚嚇未定的恍惚感。如同那幾夜一些熱心人氏丟訊息告知另一些我身旁的人的死訊。好廉價又好隨便,那樣的死亡降臨。
    通常一般的記者都會在名人的死訊之後,添說明該人的生平,我不是記者也從沒嚮往過記者,所以我也不會寫那些東西來充版面。
       老實說,飯島愛之於我根本就不存在於任何青春情慾投影想像,我的性啟蒙不是飯島愛,更不是任何一部A片,嚴格來說我從沒看過飯島愛的任何一部作品,最早關於「性」這件事情的認知,是從所謂的「小本」來的(天啊!現在想想我也太老派了一些)。那時我正國中不曉得哪一年級,在父親的朋友家中,父親朋友的孩子念大學去了不在家,父親朋友的孩子的房間床上儼然一片漫畫海,我悠游其中意外撈到一群過境的小本群。你可以想像從未有過任何相關經驗的小男孩在突然接受到這麼龐大而直接的感官刺激,裸露的女體、描繪細緻的性器官、狐媚而迷茫的女性眼神(本來想用「注視」,但又好像易與「女性注視」混淆遂放棄)、潮紅的雙頰、潮濕而黏膩的畫面以及透露著暴力訊息的交媾時,有多麼的暈頭轉向了。其時腫脹不堪的褲襠以及下腹灼熱欲噴的鬱窒感,我完全不曉得該怎麼排解和釋放那種欲衝出身軀的熱燙,只知道一本接一本的想要在有限的時間裡猛吸收完那片海洋中珍稀的小本群,誰曉得卻適得其反,那爆裂的灼熱感是愈發地猛烈。
    
    這邊先暫停一下,雖然我好想持續那種張力繼續描寫下去,但最近實在太多不曉得哪裡冒出來的年輕少不經事兒的小妹妹經過,我得替她們的父母著想(寫到這裡,我竟禁不住地大笑起來)。如果是早些年,來閱覽的盡是受文學浸淫極深的現代主義少女、同學,這點文字大概只有牙縫程度,我也用不著這麼麻煩。自然我也可以順便玩弄一下史詩劇場的疏離效果,各位,你們只是在看一篇不甚重要的網誌,別太認真(有沒有很後設的感覺?)。但可以稍微想一下我接著要講的東西,這也是我剛走筆途中猛然想到的。那種「褲襠中的腫脹」的意象(噢!老師別再叫我們解釋「意象」跟「象徵」了!)豈不像極一種受「超我」抑制的「本我」欲望?社會道德約束慾望,理性箝制獸性(本應用「感性」,不過總老覺得會有不上道的傢伙說我用的不妥切)這真是他馬的太有「象徵」味道了!

    那股腫脹的灼熱感一直到夜半返家仍不得消退,腦中不斷是那些描繪細緻的圖片和交媾的畫面(後來我才曉得我看的那幾本可說是品質極好的,大部分倒沒有如此細緻,即便久了開始產生一套美學標準,覺得真正美的、慾火焚身不由自己感官刺激到極致的,卻是不甚經意的裸露、遮遮掩掩有所抵拒,才是最讓人暈頭轉向。那種焦點在交媾器官接觸、大特寫性器官的鏡頭,簡直暴力而乏味的讓人不耐又反感,但對當時仍是一片白紙的我來說,那無疑是最強的春藥刺激。),夜燈中我在床上翻滾輾轉許久才摸索到那在許多十九世紀小說中都提到宗教謂之嫌惡的自瀆方式。現在說是很簡單,但那個時候他馬的在床上搞了好久。回想起來都覺得應該要冷感了那時,但大概薪柴總能燃燒旺盛而持久。
    而後滾燙的慾望化為黏稠的液體競相自母艦脫出,溢滿一手。如同一般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反應,這是什麼?這是什麼腥味?甚至一度以為是不是身體出了狀況?(我的天啊!我想要是我先口述給那些朋友,他們大概會說,牛爹!你不要騙人了!你以為你是某某小說中經歷性啟蒙的男主角嗎?)更讓我如今驚訝的是,我竟完全未感覺到「射精」,或者說,無感於「高潮」。現在自我剖析的話,是否是因為當時的慌亂與無所適從,完全不曉得我踏入了一個什麼莫名奇妙的境地,不曉得前方有什麼,只想著往前衝去。然突然醒覺自己究竟在何處,發覺自己四周空無一物遂慢下腳步驚恐地看著周遭。於是高潮降臨時,便因一時茫然而自身體深處遺忘了初次的快感教育。

    然後呢?你這麼問著。故事應該要停在這瞬間寧靜讓懸念延續。所以這跟飯島愛有什麼關係?喔!我只是要說,飯島愛之於我並沒有那麼一般而強烈的崇高情慾想像,不過嚴格說來還是有的,只是那是後話了。

    我對飯島愛首次產生形象記憶,那是國小五、六年級,家中頭一次有電腦,安裝的第一款電腦遊戲叫《光明戰史》。其中有個隱藏角色就叫「飯島愛」,穿著獸皮比基尼無比清涼地出來戰鬥,當時對戰士力量充滿剛猛男性想像的我來說,簡直就只是滿足於把隱藏角色打出來的虛榮成就感而以,而偏偏這飯島愛只有一招「野球拳」,作戰效用等於零,當作輔助角色嘛,又沒有相應的技能,練她做啥?沒多久便棄置不用。到是「野球拳」在另一個遊戲《金庸群俠傳》Dos版裡頭,練到緊繃時,可是強的亂七八糟!倒底有多亂七八糟?就是一蹋糊塗那樣的亂七八糟。啊?什麼?我說你就別再問了。

    對我產生意義的,最早要算是「草莓牛奶」了。現在回想起來,這名字取得真沒有想像力,當時也只是班上同學在傳燒,順便搭到這股浪潮,還因為她跟當時的女朋友吵了一架,想想還真可笑,那個時候。但說實在如今我也早忘了草莓牛奶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蒼井空、松島楓以及吉澤明步。那當然也是後話了。我至今仍無法遺忘的,高二那年,為了排遣讀書的鬱悶情緒(當然這只是非常冠冕堂皇的話語,我實在不相信當時後段班的我們會有什麼考試壓力),有同學做起A片中盤商,公然又低調地販售各式各樣的A片,甚至專業到還有商品型錄傳閱。然而,身為消費者的我們,理應對商品提出一些該有的詢問或者要求商家提出詳細的介紹,影像品質還有折扣方案,但實際的狀況則是,大家非常的自以為巷子內,沒有過多的詢問,非常懂門道的在某些女優及片名的底下簽下數量及座號(夠低調了吧,沒人會願意公然簽上姓名,即便大家都知道這是誰),生意之大有ㄧ次還看到其他班級的訂購細目。印象中沒有什麼人抱怨產品不如預期而要求退貨退錢,只有一個人,我們稱他「屌哥」。

「媽的,我要退錢!」
「怎麼了屌哥?畫面不清楚嗎?我可以重燒的啊。」
「畫面很清楚啊!」
「那你幹嘛要退錢?」
「因為你騙我啊!」
「我哪有騙你!」
「媽的,你看片名!」
「『川島和津實』,怎麼,你不喜歡她的稚嫩嗎?
「屌哥,你口味什麼時候這麼重了?你不是喜歡清純可愛的嗎?」
「不是,我很喜歡,只是他媽的片中只有一個人啊!」
「怎麼可能,這又不是女優自慰片?怎麼可能只有一個人?」
「媽的,當然有看到男優啦!我說的一個人是指只有『一個女優』!」
「屌哥我實在不懂你到底在說什麼?」
「嘖!幹!片名不是叫川島『和』津實嗎?怎麼他媽的我從頭到尾只看到一個女優?那他媽的是川島還是津實?那另一個呢?」

    我的高中生活既精彩又充滿笑聲。

    那些都是高中時的事情,學校那時有幾個年輕的女老師,一個是美術班專科老師,還有另一個教英文的。美術班的那位女老師,因為美術班完全獨立在教學區的另一側,中間隔著 一兩 棟大樓,儼然化外之境,除了住宿生跟社團的朋友實在少有交集。自然那位美術班專科老師我們普通班的男生就少接觸了,然而這麼氣質又神祕的女性照理說應該是普通班男生的集體傾向,但遺憾的是,在形象上她完全被另一位教英文的女老師給擊敗。
    我們給這位女老師取名叫「背殺」,但這麼說其實並不是暗示那老師長得有多麼不堪,只是比較而言。背殺時常穿著深色套裝,肉色絲襪及馬靴,挑染的棕髮過肩,背影的隱約晃動時,漂盪的髮梢,交叉擺動的雙腿,扭擺的臀部,對精血衝腦的高中男生來說,這是絕對的情慾投射想像,因此我們都寧願「被殺」。
    名稱取得很無聊,但也別要求高中男生能取多有象徵隱喻或文學想像豐富的外號稱呼,那基本上是個無理的要求。
    背殺其實是個有點年紀的女人,在那個鄉下高中裡,女老師多不著重不經意於外表的穿著打扮,通常都是一般整齊,只有這位背殺,幾乎從未看她素顏過。有點年紀的女老師不像初執教鞭的年輕女實習生,不知如何應付暴漲的男性氣味,她們悠遊其中,自得且愜意而近乎玩弄地舞雩,幾乎很難在課堂中看到沉睡的男學生,也從未聽聞過來自男學生的厭惡之聲。因為有點年紀,相對於高中小男生是深諳於世事的,而那些魅惑的笑容,背後所累聚的「經驗」空白背景,高中小男生們能迅速填補想像,彼此噤聲不討論,然多少夜晚靜寂無聲之時,想像飛馳,那又是一場秘密集會,我們用想像作聯結,一個崇高的情慾形象。

    就像「美蘭嬤嬤」:

   美蘭嬤嬤只是戴上老花眼鏡翻讀一份薄薄十行紙手稿。圖尼克在那種被強光硬生生撬開扇貝或蟹殼,某種柔軟內裡撕裂著強破裸裎之生理不快裡,卻不爭氣地,面紅耳赤地盯住美蘭嬤嬤那一雙修長性感如三十歲少婦的小腿(那絕對不是漢族女人的脛骨長度)。一個老女人竟然有那麼性感如一雙牝鹿的腿,透明泛著薄光的皮膚像那些包著凝滑水羊羹的薄紙,這樣被神寵賜的美麗弧線可能終其一生都不需穿那些絲襪、高跟鞋之類修改線條的人工贅物。圖尼克唉嘆地想,這個旅館的傳說真是百聞不如一見,那許許多多不同年代被困在這旅館的男人,不惜代價只求和這美艷妖婦一夜風流,他此刻才恍然大悟他們為的是被魘咒性的,在自己的色情萬花筒各種稜切角度,這雙不可思議的美腿或平展或直立或倒插或向投降手臂高舉的旖旎風情。他想像著美蘭嬤嬤用這雙長在人身上的鹿腿,撥光疏影地滑過那些男人的髮際、耳朵、鼻前、繫著領帶的脖子,穿著襯衫的胸膛,像奧運地板操那些精靈少女反剪身軀用足趾、踝部、腿側弧線耍玩著那顆彈力球。不知為何他充滿一種幾乎失控的嫉妒之情。……美蘭嬤嬤斜睨而笑,一種女性化的放肆和尤物自覺像某種巫述上身(圖尼克想:她發現我窺視看她雙腿的色情眼神了嗎?她發現我難堪地勃起了嗎?),那穿著毛巾浴袍的老婦,一室糜爛花香和檀煙蓋不去的藥水氣味、痱子膏氣味和老人房間裡特有的筋骨藥膏或其他亂七八糟的中藥湯渣的腥味(圖尼克且擔憂地發現:她正喝著烈酒),在那一刻,突然都無法攔阻她在自己的性感自覺中發著魅惑人的強光。這個老女人在放電,這個有著一雙讓人魂奪意搖超級美腿的老妖精在引誘我。但她嘴裡講的那些故事卻像通電的刺鐵絲網勒綁纏繞在圖尼克微血管密布的睪丸囊袋上,那是她秘密身世的黑暗之心,殘虐又悲涼,他像被某個變態科學家在身上各處接滿了亂七八糟電線的可憐實驗動物,只要荷爾蒙不照規矩亂釋放,便從那些空蕩蕩、涼颼颼、眼睛看不見的下方,傳來如錐刺,如火燒,如撕裂的劇痛。

                                                                                                           ──《西夏旅館─美蘭嬤嬤》

    多年之後,在一個日本帶狀節目「男女糾察隊」中,我首次真正經驗「飯島愛」,那已非過去印象中模糊而色差強烈的稚嫩女子,而是有著慵懶狐媚眼神一身知性性感。「女神」的形象,於焉烙下。


以此文紀念逝去而真正飛昇成一典範的女神和那些支撐著現在卻早已隨風消逝的過去。開台五週年,2009,大家新年快樂!

2008年12月26日 星期五

[Essays]那些過時又不浪漫的

我留了ㄧ篇留言予妳,向妳說聲佳節愉快。而妳閱時或已返回哥倫布的印度,無妨,無妨。福爾摩沙的信箋祝福,信鴿展翅,不在於何時間點,而是信息的寄望。我已無法以長號奏出那來自天國的樂音,然而那屬於天國的訊息和天使的輕柔,無時不刻,撩撥我的後腦髮梢。

聖誕夜。
另一個獨自度過的聖誕夜。
言語中或許透露著些許寂寞,然而事實上,卻絲毫沒有這樣的情緒。
如同以往,我並沒有主動安排著什麼樣的慶祝活動。那晚是系籃的練球,跟學弟們以及ㄧ些外系的打了一會兒的三打三鬥牛,好久沒有這樣流汗,這樣暢快。球技最好的那位,套ㄧ句詩友的形容,「長得實在是有夠衰!」,看著他切入,莞爾。最近實在是受詩友的影響,對那些外表看起來有些衰樣的,總會特別的有感。
那晚打得暢快,肚子也餓得特別快,當然並不是指看那些衰人就會餓肚子,他們也沒長得那麼窮酸樣。雖然我總以為那樣的流汗應該會促進ㄧ些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玩意兒的什麼什麼糖的分泌,讓身體短時間能充滿能量,不過那晚我確實在場上實實在在地餓肚子了。
慣例中的慣例,又讓學長麻煩載下山吃並不在永和的永和豆漿。我仍然深刻覺得,ㄧ個球隊應該在練完球後ㄧ起用個晚餐什麼的,這是促進球隊感情最快的方式。

又到了九號咖啡,老師們在為所長的生日慶生,然而我實在搞不清楚所長究竟是哪一天生日。老師們善長聊天,或許也是因為他們留學以及旅遊各國的經驗使得有無限的素材可供搬演。我想每回精細分析與蒐集,或可排組成ㄧ長篇吧?或像《西夏旅館》、像《十日談》,有許多許多難以言說卻又不得不說的那ㄧ些什麼,但結局應該不會像〈芝加哥之死〉那樣,想起《馬克白》的獨白,然後跳密西根湖自殺(白先勇:呵呵,我也忘了為什麼我會讓他跳湖自殺了)。

如同每次陪老師們喝咖啡聊天,回到宿舍又已一天消逝。

聖誕節的鐘聲敲起,卻又不巧揚起那舊日的病痛,我似乎ㄧ輩子都無法擺脫了。夜晚的工作讓我身旁不斷有感嘆聖誕節竟如此荒誕而過的迴響,我不禁開始思考,這些制約,究竟是ㄧ種什麼樣的力量,何以使大群人群體認為這個時間是應該慶祝的?生命值得慶祝,這絲毫不容置疑,我並非存在主義者,我熱愛生命,愛形而上的精神,也愛讓人昏頭轉向的肉慾。可這種制約,究竟是如何形成?我並不是疑惑節慶如何誕生,我能理解舊時配合四時的豐收節慶,但這種形而上的節慶意味,如今,被資本主義全球化的渲染之下,形而上早已不見蹤影。在台灣或許還可以做個國父與聖誕老人互相較量的想像,但說實在的,聖誕節不是耶穌的事兒嗎?現在好像聖誕節的符號已經被聖誕樹、馴鹿和禮物給取代了。

好吧,我承認,這種討論實在老梗又過時。

然而我想的並不是這件事,而是那種所有人(精確來說ㄧ大群人)ㄧ起為了某個曆法慶祝,譬如跨年,全世界人分別在不同的時間點迎向各自的新紀元,這樣實在很荒誕。我想早就有人想過類似問題,每一天不也是可以當作公轉ㄧ週的起始與最後?何以大家要聚集然後倒數到零,進入一種嗑藥或起乩般的集體歇斯底里狂歡?然後過幾分鐘乃至幾小時之後,地球另一端,又重複上演地球這一端的集體高潮。這樣倒數到底有何意義?這樣時間點有何意義?這樣年月日又有何意義?人要慶祝不也可以隨時隨地隨想名目地慶祝嗎?

或者說,大家在享受的,其實是那種全世界的集體狂歡?

那種集體感,才是大家覺得快樂的源頭?才有一種歸屬與認同的…安全感?

我感到快樂!因為我跟你們一樣在慶祝,我跟你們是同類,我屬於你們!

是這樣嗎?

好吧,我承認,這種想法實在解High又不浪漫。

我還是喜歡慶祝的,只是我也常有ㄧ些連我自己都沒辦法解釋的古怪思想。就像學長所說,對那些人而言,我們才是怪人!

「喔,你這怪人!」
「哪有,我也很普通啊!我也愛極女人的肉體!」

是的,我在嘗試尋求認同。

最近越來越不能完成文章,筆記本裡總是一堆又一堆無法持續下去的筆記文章,無法完成又容易讓人焦慮,特別是當某些人轉過頭來說,你很久沒寫東西囉!

不,你不了解的是,我不是很久沒寫東西,而是我寫了一堆,卻寫不完。

就連書,我念了一堆,卻又經常念不完。

倒是錢,那可是每個月都準時用完的。

2008年12月15日 星期一

[Essays]婚宴

日光燈是以間接照明的方式打亮整個車廂,列車駛離首都之後,腔腸一般的車廂像高潮過後,迅速地隱入一個時間靜止的恍惚時空。
所有的一切嘈雜,皆高頻率節奏感以一狂歡式高潮湧浪,侵洩在盆地,著床於子宮,在聖杯之中,他們宣告著理想與未來,而後,腔腸化為一片靜謐。
瞌登、瞌登。瞌登、瞌登。
列車進入後山,夜色統一窗外景色,路燈斑斑點綴竟也成一片星海。
時間恍忽而靜謐的腔腸,它化身為時間軸線,筆直地,卻又迂迴著,拉開記憶與現實。

停靠福隆,偶感。

趕回家參加學長的婚宴,這一天,是頭一個對我產生意義的婚宴。那是高中社團的所有原初拼圖。我又回到了學弟的身份,學長依舊親切熱情,學姐不減當年風韻。我忘記是誰這麼說過,人生有三次可以你認識的朋友全聚在一起,其中一次便是結婚。

學長姐們彼此間的感情實在是沒話說,畢竟他們有三年的時間都在一起奮鬥著,他們這一群也是我印象中,唯一一屆到了高三還是最常出現在社辦的。後來幾屆
再也沒有如此盛況。
其實應該還有一點是讓他們這麼緊密的原因。

學長姐們當初第一次代表學校參加比賽時,因樂器問題、學生指揮身份等等細節問題,只能得到縣內第三。聽起來名次不錯,但當時縣裡包括我們學校,也僅有三隊而已,成績敬陪末座。
那一段日子,社團面臨巨大的變動與改革。我何其有幸,在剛進社團的那段光陰,還可以在檔案櫃中,翻找到當時討論轉型的會議記錄,還有那時比賽的放大護貝照。
然而,那些東西,現在也只存在我的記憶裏頭。
原本樂團是室外行進樂隊的形式,後來開了好多次會議討論,最後決議將樂團性質轉為室內樂。剛決定轉型,樂器編制就是一個大問題,吹管樂器倒還湊合,但大型打擊就完全不是個樣了,姑且不論大型,就連小型打擊樂器也是要什麼缺什麼。
指揮老師也換了一位,當時社長不曉得從哪打聽到的消息找來了一位省交的樂師。
而那位樂師也不清楚樂團的現況,花了不少時間,在認識、摸索和熟悉。
不齊全的樂團編制,不同概念的吹奏演譯方法,不熟悉的合作團隊。
一切陌生與空缺的組合,雖學長姐們全力準備,但成績如此,想來也實在不太使人訝異。
創新與實驗,碰到的問題永遠不只是模糊的未來和未知的道路。社團重建本來就需要時間和持續不斷的熱情。
但人總是如此,在遇到這樣的失敗之後,校方開始投出不信任的而質疑的眼光。社長乃至整個社團默默承受整個學校那種視之為「笑柄」的壓力,並且持續努力經營,新來的省交指導老師也不遺餘力地教導所有室內演奏的概念、吹奏方法、合奏技巧,一般週日下午的固定時段,老師往往超時工作,卻從未計較過學校不合理的薪資待遇。
受到如此的挫敗,學長姐們奮起努力,除了每天放學,也犧牲午休時間加緊練習,越到接近比賽,團練的次數越是密集到令人疲乏不已。
捲土重來的那年,我新進社團。比賽的那天放學後我來到社辦,學長姐們已結束比賽回來並在社辦裏焦急地等待結果,那時尚不普遍手機。
沒一會兒,社長隨同教官返回,獎狀邊飾反射出多角度的折光,照亮「優等第一」的字樣。
歡呼聲轟徹樂器室,學長們紛紛仰天振臂,學姊彼此擁抱流淚。

我ㄧ直到後來資歷比較深了才知道,過去的這段歷史。

後來,代表縣參加中區決賽,我有幸參與其中。拿到優等第三的成績,這是首次代表家鄉出征,也是我第一次背起家鄉的榮耀。
至此開啟了高漲的實力傳統,連續六年稱霸比賽,而當年的樂師,陳振堂老師,至今仍年年帶著樂隊上台演出。
在老師服務省交(後來改名為國台交),一直到退休期間,從來沒有在斗中管樂的表演中缺席。
校友團成立,該年首演也是老師擔任指揮。

這些過程,這群學長姐們一起經歷。
這些歷史,由這群學長姐們寫下了第一筆。


婚宴結束後,學長們續攤到了另一學長住處飲茶閑聊。席間,彼此分享生活、職場甘苦。
現實沒有表面想像中的如此,生活也沒有真的哭喊著過。

要說一件其實並無太大相關的觀察。

提供住處續攤的學長,他的女兒教養之好,實在不能不說令人耳目一新。大人們在客廳聊著,小妹妹便安安靜靜地窩坐在母親身邊。電話響起,小妹妹一個箭步,拿起電話便竄進房間接聽,依稀中,我聽見小妹妹禮貌地告知客人,父母現在似乎不方便接聽電話。掛斷後,她便到母親身旁耳語,適才來電者的告知。
整個過程,小妹妹小心翼翼以不打擾客人談話為基準。
後來趁學長提議到古坑綠色隧道 走走,轉移空檔,跟學姐提到女孩的教養,學姐心有同感,對大嫂佩服再三。

另一件有趣的事,在綠色隧道又偶遇一正在國軍服務的學長,便又是一陣「啊!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真的好久不見…

我開始期待寒假的聚餐、暑期的例行音樂會。

2008年12月6日 星期六

Play your Part , youtube的下一個嘗試。

我其實很想為YouTube這一系列的活動想個名稱,「地球村計劃」。
能想到「Live Party」並且舉辦得如此成功,老實說我已經覺得相當有創見了,現在(其實是今年七八月就開始構思的事情)竟然還來組織一個「YouTube交響樂團(YouTube Symphony Orchestra)」!我可以非常老土的說這真是太讓人吃驚了嗎?雖然我覺得現在這個社會好像也已經沒有什麼事情是可以讓人覺得不可能的了。以後國際學生考學校該不會直接要求學生上傳演奏片段,或者利用YouTube未來可能開發出來的方式進行口試?反正托福都上網考了,這樣的假設大概在未來也不會太困難。
想想,其實我們看科幻主題的小說、電影、漫畫或動畫,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關於物質方面的推想,在於藝術上頭,似乎就著墨的少了?
北藝大有互動看板,現在又快要有YTSO的誕生。在未來,關於藝術的遐想,似乎也開始啟動了。

發起人譚盾也用影片提出了他的想法:
「我構思這個概念時,中國正在舉辦奧運;不論在紐約、北京、或者上海的街頭都可以聽到人們激動的加油聲,那是很動聽的聲音。
然後我經過一個車庫,聽到技工修車的聲音,覺得一切是多麼的和諧與優美!
當我開始著手把那些美妙的聲音譜成音符時,是從C、A、E調開始的。
然後心中突然出現一個念頭:
『原來,這就是其中蘊含的精神,這就是今天的意義!』
我從音樂中感受到貝多芬。
管弦樂的迴音、同樣的和弦,然後…
然後這些美妙的和聲鼓舞了我,成了第二個激發我的關鍵因素。
貝多芬及迴盪在腦海的音樂,夾雜著街頭聲音,變成極富活力且和諧的音樂。
將交響樂的特色結合今天在街頭聽見的聲音,是非常重要的,
因為youtube背後有太多像貝多芬這樣的人,那些人,你可以想像吧?
他們瘋狂的打奏椅子、打奏任何東西…打鼓、玩奏街頭鼓音、彈奏鋼琴。
換個方式想,音樂很簡單,隨時都能即興表演音樂,
這就是您與其它人溝通的語言,因此網際網路的交響樂團提供了表演平台,
您可以在這裡,透過音樂、透過您的聲音、
透過認和您選擇的樂器,來表達自己,
或不使用樂器,甚至可以拿出鍋碗瓢盆、剎車鼓、
街頭聲音、石頭、水、紙,任和您想得到的東西;
您演出的音樂都是發自內心傳的,無關技術,
這就是未來音樂的涵義。」



喔!若是對樂團排練狀況有興趣的人也可以看看這段影片,其實樂團排練就大概是那個樣子,指揮提出主要概念,若是演奏人員有不同的意見,就討論並且找出最好的方法。

好像應該說說音樂,曲名是《The Internet Symphony"Eroica"》總共有四個部分,第一部分是街頭聲音,第二部分是得自奧運的主題精神,第三部分是嘉年華式的狂歡,第四部分就是Final!雖然其中有試過多種風格調調,但總體聽來,中國味十足。

以下是YouTube關於YTSO的廣告文宣:

創造音樂史,大家來試試。

有興趣參加史上首個線上協作交響樂團嗎?歡迎來自世界各地、不同 年齡,各種樂器的專業及業餘演奏家,提交自己演奏臥虎藏龍的影片 ,為 YouTube 交響樂團進行試奏。《The Internet Symphony"Eroica"》是中國作曲家譚盾特別為此盛事創作的樂曲。我們提供工具以協助您瞭解樂章,與指揮共同練習及上載 您的影片以供我們製作合成影片。

如何才能在卡內基音樂廳中演出?努力練習…然後上載影片。請提交您演奏建議樂章的影片。所有入選的樂手都會由評審團及 YouTube 的使用者選出,以參加 2009 年 4 月 15 日 YouTube交響樂團在紐約市卡內基音樂廳的演出 (提供交通及住宿)。

您可到 www.YouTube.com/Symphony(台灣:www.YouTube.com/Symphonytw ) 以參加我們的全球交響樂團。影片提交截止日期為 2009 年 1 月 28 日。

我們將從提交影片中選出優秀作品,參與全球合奏的 The Internet Symphony,知名音樂家或音樂組織,如倫敦交響樂團 (London Symphony Orchestra)、柏林愛樂管弦樂團 (Berlin Philharmonic)、舊金山交響樂團 (San Francisco Symphony) 、香港管弦樂團 (Hong Kong Philharmonic Orchestra) 等,將協力從全球稿件中,選出可晉級準決賽的作品﹔而全球 YouTube 社群即可在2009年2月以神聖的一票選出心目中最棒的作品。獲選的音樂家將可參與於紐約卡內基音樂廳舉行、為期三日的音樂學習高峰會。

就是現在,不管你演奏的是哪種樂器,低音管、長號、定音鼓或短笛,到這裡下載樂譜並觀看倫敦交響樂團的教學影片,跟著指揮一起練習吧﹔大功告成後,錄下你的演奏,上傳影片,為自己爭取參與這空前絕後的 YouTube 交響樂團的機會! 



在卡內基Hall演出就算了,竟然還提供交通跟住宿!我看未來說不定財力最雄厚,齒齡平均最輕的就是YSO了!

在樂團網站中,甚至有倫敦交響樂團的各聲部首席直接進行Master Class(喔!英國腔好好聽!)!各位想想一堂Master Class的機會與價錢,就算沒有直接對個人演奏部分進行指正,這機會也是不容錯過的啊!說不定以後國際的Master Class也會變成一種線上教學的方式。

路過的音樂家,快去創造音樂史吧!

2008年12月5日 星期五

[Essays]嘗試‧那些人那些事


與陸師談,關於碩士論文種種可蒐集的資料,可作的題目漸漸醞釀中。
所謂書院、學院制,以及一些英國教育制度。
那些關於忠誠還有現實實施的問題。
關於香港。

──礁溪‧永和豆漿早餐店 火車站

為什麼台灣東部可以孕育出如此多的作家,我如今,是可以理解了。
那壯美的太平洋和令人窒息的中央山脈,隨處散落叢聚的小村落、教堂和水牛,低矮的平房,成排棕梠樹。那既崇高又安祥親和的氣氛。真是太漂亮了,這個地方!

── 東部幹線‧莒光

「這真是個有早期台灣電影風味的車站!」
「是啊,《看海的日子》。」
東部日光高照,溫度如一擁抱,視野清明,小月台,小天橋。
西望盡一片蔥綠。

──花蓮‧志學站

談台灣與香港學術界教育界現況。沾陸師光與徐主任、吳老師閒談,獲贈東華漢學學報與系上。遇劉老師,知邀請函已收到。

──東華‧中文系辦公室

陸師講《推銷員之死》兼論戲劇相關主義。提問者為廈門大學交換生。
電影、舞台各具其形式特色,我仍偏愛文本。

──東華‧志學樓講堂

南洋風味的校園,湖面倒影完美,感佩設計師美感。
然置身其中,時時疏離無法融入。實在不習慣沒有坡度的學校。
啊!有人在拉奏小提琴,是《Por Una Cabeza》。
想起了妳,至今仍沉默的妳。

──東華‧東湖湖畔

晚餐,席間有馬森老師、吳冠宏教授、許子漢教授、吳儀鳳教授與一東華碩士班學姐,知悉東華有三個劇團。
餐前蒙陸師邵介,馬老師主動握手,受寵若驚,誠惶誠恐。

附註:三杯雞熬煮味入骨髓

──東華‧天外天

與學長閒聊近況,談學長論文。

──東華‧美崙校區宿舍



2008年11月27日 星期四

[Essays]長假


看著這張照片,你想起了些什麼?
那是?

半個月前的期中考試,師長們說,都研究所了,就別考試了吧!大家好好想想,這學期可以做哪些題目,期末的時候,交一篇完整的論文過來。於是,研究所首次面臨的期中考,我便在無所煩惱憂慮的情緒下,每天聽著台北愛樂,每天看著閒書,腦中裡只記得那句電台廣播詞,「音樂,從這裡開始」,便度過了。
也並非完全沒有筆試,兩場都是開卷考,能準備什麼?能設想什麼?我的個性是,與其終日惶惶然擔心,不如徜徉文學的新發現。
那幾場新鮮的監考體驗,我便是在《西夏旅館》與圖尼克交談中渡過。
我猶記得,大學時期中期末考試,總有一兩研究生監考,那時總怕他們在我繳交之後,低頭細品那些我的申論。特別是哪次我發懶,遂準備不周,題目本身變成一堆好像聽過的符號,難以抒發,該題空白,總是有的。那除了羞赧愧卻之外,還是羞赧愧卻。
然而立場互換,我發現有時那些申論竟比圖尼克的苦悶故事有趣。「藝術形象」擊垮一堆人,而《紅樓夢》的相關論述,大概學弟妹們都借到相同的書籍,所以答案大同小異。
當中自然不乏我看懂題目,卻不懂應試學生所書為何。「今」日成了「金」日,經濟風暴席捲到了貧苦學生身上,由此可見一斑。耶魯來的考題,讓所有「男性注視」與「女性注視」都成了緊皺眉頭的同一款式。於是書生笑答,十分的校車在等著各位喔,別硬撐了。
但是期中考後,課堂上學生依然聊天故我、手機不斷。

「怎麼那麼難!」
「如果你沒有上課。」

但依舊有學生埋首執筆,苦撐著述,斟酌字句。仍是氣質女學妹擔當此一大任。

承祖學長,汝為學之深刻,實為不易。

荒唐如我,儘想繳卷下班,隨意閒散。

他媽的我怎麼越寫越文言!

「學弟你髒話多了一點…。」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沒知識的鄉下人。」


這是研究所的初體驗。可以看到其中竟有一張沒有成績!點解啊?因為老師當週仍在香港,師說本不想考試,但因困於香港,為避免無事可做,你們就考考試吧!題目啊,不必擔心,就是說說期末的概念,比較一下兩種劇作的改編,說說自己的想法這樣。
我印象中老師講了四五個類別,最後題目卷上四五個問題全集合成一個,讓人有種摸不著回答頭緒。於是我看著題目傻楞了好一會兒。

因為正值期中考,值班系辦時與助教聊了好一會兒各自大學時的考試。我深覺我們真是太輕鬆了,何已見得?
請各路英雄好漢試解以下題目:

淡江大學 中文系七十學年度三年級第一學期「詞曲選」期末考試,命題教授「龔鵬程」,可攜各種參考書籍應試。

一、 柳三變詞,面貌豪多,略為我述之,並比較蘇柳之異同。

二、 ①詞派有幾?宗指如何?試舉所知以對。
②作詞何以有派?自呼耶?人呼耶?二者之異如何?
③余治詞,多所不解,如蕙風詞話卷一云:「晚近某詞派,其地與時,並距常州派近。為之倡者,揭櫫花間,自附高格」,此派究不知為何,諸士英豪(題目為古字),儻能示我周行乎?

三、 讀詞有疑者,又不僅此一耑,仍以蕙風為例:詞話卷一嘗云詞不須校,是矣。然蕙風詞學,實啟發於王半塘朱彊村,彊村校刻詹宋金元人詞百六十餘家,半塘亦彙刻花間以迄,宋元諸家詞為四印齋所刻詞;即蕙風本人著詞話續編。卷一亦引半塘寄馮思江遺札綸讎刻之益。此其矛盾,究何說歟?詞畢竟當校否?試舉數證,為我言之。

四、 升庵嘗疑朱淑真「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為不貞。蕙風詞話辨之甚詳,然詞果歐陽修作,歐公亦有約會花柳之事乎?若能詳考歐公行實,證以文學原理,論述此詞否?

五、 詞自後主以來,慢詞興而題序起,寖類乎詩,其演變之跡如何?試一考之。

六、 解釋名詞:
(1) 移宮換羽
(2) 犯調
(3) 住字
(4) 拖腔
(5) 拍眼

(六題任擇五題作答)


(有圖有真相,此為印本,正本已鏽化易脆)

諸士英豪,儻能示我周行乎?

我是邊看邊笑。

而後幾日,課堂報告,西方文學理論塞上頭顱,「結構主義」、「符號學」、「敘事學」、「巴赫金複調理論與狂歡詩學」、「詮釋學」與「接受理論」席捲而來!師欲紙本大綱兩頁,份量不多,原以為輕鬆愜意。然,何能如斯簡易處理?於是夜晚苦熬八小時至凌晨四點,大綱講義十二頁多餘,視線迷茫,渾渾噩噩,為免欲罷不能,遂草草作結。上午十時課,尚有五小時餘可眠。
欲閱讀小說的慾望是這樣越養越大,於是某天返回宿舍,想閱讀童偉格小說的癮,發得讓我又多喝了兩杯咖啡。

是乎,該放假的日子到了。

那晚,奔也似地朝台北而去。

寄住詩友家,許久不見,彼此話語正滿,你談你的焦慮,我言我的企圖,邊窗未闔,話語聲穿堂弄巷,撩撥夜半天母阡陌。白日,時而台語浮升,時而法語德語穿鑿英語日語,叩叩高跟鞋蹬起腳裸遐想,福音戰士高度哲思,讓是夜再度滿溢。小小租賃宿舍已飽撐,思想如沸點液體,波波撞擊門廊,午夜,麥當勞田園培根堡,人不能老是過度思考,我頭都痛了。

耳聞晚輩推甄戰場得主考官一語讚頌,「好!這個學生直接錄取了!」。然你我欲往之道,荒煙漫草,非得粉身碎骨,篳路藍縷,不能有所鋒芒。想起你我皆讀過的《植有木瓜樹的小鎮》,林杏南長子予陳有三信箋。
一切都接近死亡。
在路上被踐踏的小蟲,咬在樹上的空蟬與落葉,走過黃昏街上的葬列……
啊,逝者再也不回來。我的肉體,我的思想,我的一切的一切,一旦逝去再也不歸。
死─
死以經在那裡了。
青春是什麼,戀愛是什麼,那種奇怪的感覺到底何價?
而我非靜靜地橫臥在冰冷、黝黑的土地下不可。蛆蟲等著在我的橫腹、胸腔穿洞。不久,墓邊雜草叢生,羣樹執拗地紮根,緊緊絡住我的臉、胸、手腳,一邊吸著養分,一邊開花。在明朗的春之天空下,可愛的花朵顫顫搖動,歡怡著行人的眼目。
那就好了。
二十三年的歲月也許很短。
我的肉體已毀滅,但我的精神卻活了五十歲、六十歲。
我以深刻的思維和真知,獲得了事物的詮解。
現在雖是無限黑暗與悲哀,但不久美麗的社會將會來臨。
我願一邊描畫著人間充滿幸福的美姿,一邊走向冰冷的地下而長眠。



願你我以有限的的歲月,行無限的事。阿門!哈雷路亞!

長假不長,僅僅數日,但兩個世界觀與創作觀,撞擊,是否有大爆炸未可知。我以髒話問候那些該死的矛盾或吊詭或悖反或Paradox,真正該死的是我們永遠搞不清楚該詞意義,卻老愛使用。是否又稱得上一種Parody?

該死的後殖民文化悲觀。

我仍然無法吹好長號。
我仍然無法吹奏出好聽的聲音。
我仍然無法視譜程度如我學習年數。
我仍然無法做好外來者對該團的充分準備。

我仍舊沒有完稿寄出予妳們的文字與關心。
我仍舊沒有跟學姐連絡個別課事宜。
我仍舊沒有在週末讀完小說若干。
我仍舊沒有寫出該有的文字。

我想跟妳打招呼。

妳會不會不理我呢?



2008年11月16日 星期日

[Essays]令人困惑的是……

我逐漸明白ㄧ些事情。
看著那篇擊落數人的文章,對應起那些蒙昧無知的歲月時,總有些害羞承認,卻不得不認清那是自己的一部分,早於啟蒙之時的閱讀。它的手法之粗糙令我ㄧ看便知那是那段時間中曾經遇過,還記得是青綠書皮的一聲「歡迎光臨」;題材之媚俗讓我憶起那是這波數碼浪潮中第一個浪頭與沙灘的親密接觸。
同質性在於,我們都在撰寫老梗中的老梗。
然而,我太顧慮於那些規範,綁手綁腳以致那些情感得不著適當抒發。
相較之下,它完全不遵守規範,體制外給了體制內一擊嚴厲棒喝。
「這篇寫得很好對吧?」
「嗯,我還沒看完…」
一重一重的帷幕掀開,那真實的其中,赤裸而不堪地讓人無法接受。
於是學長搖搖頭,那些是他們無法感受到的共鳴,你也知道這點,所以就別為難自己了。
詩友大嘆,何來禁忌?他們不在永恆存在之列,怎能敏銳察覺真實?
於心不服,但這是寶貴經驗,即便人生樂觀,尚得多所保留。

「不談學術還能談什麼?」
詩友,調頻不同,對話難以產生。

這裡是佛門清淨地,所以我們要清口,避談禁忌。

禁忌只是符號,清心無畏,又何來「禁忌」一說?不能盡情暢談,何來思想飛昇?

我們是宗教辦學,不是宗教學校。

操你媽的宗教。

施主!

師父?

換個角度來看,其實真是趣味橫生,讓我們舒展笑顏,輕捻連花指,搖曳招呼。

佛心來著,各位都是菩薩。

我不禁懷想,那些年代,同輩女孩們高呼要自由而歡愉的性愛。男人哪有思想?他們只是工具。環肥燕瘦,各有喜好;大鵰小雞,皆有青睞。可以討論的男人上不了床,上得了床的男人又說不了什麼話。
(啊!難怪那次床地之間,我感受到的只有疏離與陌生,更遑論高潮一事。)
那是個重新思考男女(或女男?或女女,或男男?)定位(或本位?)的年代。

但有時過度高漲的女性意識卻反倒混淆視聽,我們又回到蒙著一層紗看女性的時代,一如女性荷爾蒙過度噴發,那蒙昧暈白的香氣讓雄性立轉為洪水猛獸,驚濤駭浪地亢奮,模糊了視野。

詩友,那些人肯定不勘卒睹至此。

好像總是在不斷地正反合,像極好萊塢的電影情節,栩栩如生的傀偶在月圓之夜睜眼變成活人,滴著淚用匕首將那個以出神入化手法操控它身上繩索的偶戲師傅刺死;或是畫中美女點睛之後得了魂魄,提著裙裾走出絹紙,將那個賦予它生命的畫師絞殺的故事。
我正坐堂中,面對著那幅畫。
畫中女子提著裙裾,翩然步出。

我知道妳要殺我,但妳與貞子不同,妳並沒有她那麼多的怨恨。但妳仍然要取我性命,對吧?
為什麼?我賜與妳生命不是嗎?
是因為我剝奪了妳「永恆」的權力,逼得妳得吸吐塵世的汙濁,因而妳要取我性命?
妳為了這件事恨我?
亦或是因為我給了妳「存在」,然而妳要成為「絕對存在」,必須把「我」這個知道「妳」並非「絕對存在」的因素排除,「妳」才真正「存在」?
然而,妳不要忘了。
存在與否,只有妳自己知道。
並且永遠只有妳知道妳是否存在。
我雖然給了妳生命,但我對妳而言,永遠只是個他者。
更何況,真的是我賜給妳生命的嗎?
難道不是妳自己的意願,使妳因而存在?
若是如此,妳仍然要殺我?

「我將做一件令人困惑的事了。」

我很遺憾……

2008年11月2日 星期日

[Essays]新人不能抱怨,因為那些都是偏頗,於是我們大笑

  情緒是走得很快的。因為打了一篇情緒亂七八糟的網誌,所以得補一篇輕鬆快樂的文章。
    翻譯一直是取決於分寸的問題,莎士比亞的劇本改編問題也一直是討論的焦點,最近羅伯威爾森改編的印度史詩神話《加利哥的故事》,也有不少人從改編到味與否來討論。但我覺得這種討論很無聊。文化轉譯怎麼可能有百分之百的事情?算了吧,你們這些大頭。
    可以輕鬆一點來看。
    下面是莎士比亞的劇作《哈姆雷特》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第三幕第一景。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Whether 'tis nobler in the mind to suffer
    The slings and arrows of outrageous fortune,
    Or to take arms against a sea of troubles,
    And, by opposing, end them? To die, to sleep—
    No more—and by a sleep to say we end
    The heartache and the thousand natural shocks
    That flesh is heir to—'tis a consummation
    Devoutly to be wished! 

    紀蔚然在他的劇作《好久不見》第九場中,有個趣味的挪用。

    女演員: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問題;默然忍受命運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無涯的苦難,在奮鬥中結束了一切,這兩種行為,哪一種是更尊貴的?死了;睡去了;什麼都完了;要是在這一種睡眠中,我們心頭的創痛,以及其他血肉之軀所不能避免的打擊,都可以從此消失,那正是我們求之不得的結局。
  
    導 演:不錯,不錯 。可是我從「要死還是要活」那裡以後就有聽沒有懂了。你現在聽聽我改過的版本。

    導 演:謝謝(進入情緒,以台語發音)
「喘氣,還是翹去,那是一個問題。要安怎做卡帥氣?是恁娘仔扂扂接受命運盎毒的捉用,還管它去死、跟它拚到底?翹去就睏去了,一切都散散去了。若是睏去的中間,咱心肝頭的痛,還有其他『囉個索個』(注:雜七雜八)的打擊攏可以作夥消失,這樣是真爽的代誌。」
(回神後)怎麼樣?

    女演員:我有一點感動。
    
    導 演:我自己很感動。

    我也有一點很感動。

    其實不只是莎士比亞的台詞有挪用的情形,很多電影很早就有加入其它譬如歌曲等的元素,來豐富其中的意象。這裡就不多談了,因為我要放的是會讓我笑到噴飯的東西。如下面的電影《Shaun of the Dead》(台灣似乎翻譯成《活人牲吃》)的片段:



    我每次看都覺得很有趣。

祝各位有個美好的一周!
該吃飯了,晚安,晚上好。

2008年11月1日 星期六

[Essays]新人不能抱怨,因為那些都是偏頗

一個多月的時間,究竟可以認識一個地方到多少的程度?我又是花多少時間才逐漸習慣大學的步調?每個星期的周五午後,是最令我期待的片刻,那不僅是忙碌一周後的閒適,也是假日前的暖身。這一個多月來,每周末日,皆多少排有行程,極少安居在宿舍。周日傍晚於北醫的團練,來回奔波,也總算漸感習慣。一直都是忙碌的,卻又不知道在忙碌什麼,這一個月來。連師長們於周六的邀約聚餐,甚至快要習慣性地婉拒,不再感到不好意思而難以啟齒。於是周五午後的值班片刻,成了我目前生活的周末。
或許是我太常問起老師的事情,沒一會兒時間,大家都覺得我非常仰慕老師,即便我本人從未說過,也是直覺地如此認為。

「文傑,這禮拜是老師的新書發表會喔!要不要去啊?」
「從剛剛聽你講的那些,你似乎真的非常仰慕這位老師呢!」

真的是一直到R這麼對我說時,我才認真思考這件事情。想起我另外仰慕的人,他在指揮台上的風華真是讓我讚嘆。他們都有共同的特徵。

長得實在很像土匪。

關於這點,容我往後再述。

「你應該早點過來的,剛才這邊窗外的天空是漂亮的靛青色。」

我喜歡的事情其實不是看書,也不是進劇場,而只是單純的坐著,看窗外景色,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想。

「別上課了!快去浪費生命!」
「這個時候,我就是喜歡做一些浪費生命的事情。」

打一篇網誌其實也是浪費生命,因為我結構主義、詮釋學以及接受美學的作業都還沒寫。
一篇網誌其實也沒有什麼可看,因為它只是隨筆,況且我也不是蒙田。前後沒有什麼連貫,想到什麼就寫什麼。讀者們,你們究竟想看什麼?究竟想知道我什麼?閱讀至今,你們找到你們要的了嗎?答案?線索?你呢?沒有,我還沒有找到,關於那些種種,遺憾的是,往往也只有無言以對。

「我會督促你好好用功!」

目前,R,你真是這個地方,少數能談這些事情的人,目前。而我一直厚臉皮地,賴在你身邊不走。其他的長者,有自身的研究。而只有你,只有你了。
那道門,過去也曾是我渴望踏入的世界。

已經一個月過去,我還是無法,無法認同、理解,那些發生,其他人卻已經習以為常的事情。短短七日,竟有三日我是無法忍受到差點狂吼咒罵。

「可以借我使使嗎?我以前有學過。」

你的女人可以借我幹嗎?我有過性經驗。

我不夠資格當聖愚,大多數時候,我只是隱忍。縱使有人看重,我仍然只是初來乍到,甚至連時差都尚未調適。我可以說什麼嗎?不行,因為我只是新人,任何方面。於是我只有承受下來,期望它堅實我的臂膀,讓下次的初來乍到,能以我為牢固的攀繩。

「我絕對不要變成媳婦熬成婆的那種婆!」

你的決絕,同時也是我的期許。

2008年10月8日 星期三

【murmur】〈在一堆未完成的字稿之中〉

滿腦子是
容安館裏埋首寫字的
菸癮者
留下那反傳統留白美學的
反留白

哪些是足跡 未曾證明
發現伊卡魯斯
離太陽越近卻是越遠
那炫目的美麗
是致命的危險

美,究竟是什麼?
那除了疑問之外仍然還是疑問。
如觀看菸霧之後
菸癮者

2008年9月19日 星期五

[Essays]現實像急促的敲門聲,當你躺在床上的時候

    你們也是吧?畢業之後的新生活。
    這裡的一切體驗都是新的:新的環境、新的人群、新的課題,還有新的麻煩。就像一隻瑟縮的狗兒,有時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大頭們都提過他們對於這裡的展望,那包含在「文學文化」裡頭的六條小巷亦或大道,對於基礎的概念,兩座山頭其實相去不遠。自然而然,會開始有所比較(「什麼『比較』?那是過時的東西,現在是『文化研究』!」)。有些人其實會靜靜地觀察,但你幾乎不可能去理解,那看似沉默不關己的眼神背後,是否正在進行複雜的利害關係與價值的網絡建構。
    有些事情可以說,有些事情卻只能揚一揚眉。
    雖然僅在隔壁縣市,學術氛圍與文化竟是如此的天差地別。然而這不是批評,也不是感嘆,只是對於同樣的領域,卻產生不熟悉的氣氛,人總是沒辦法在當下明白表示自己的感覺,甚至也沒辦法了解自己的感覺,而只是擠擠眉頭:「哎呀,就是不一樣啦!」
    我還記得那些年,草山上關於文學的野心,不曉得你們是否還有印象?在大倫303,你發願要成為台灣奇幻文學的旗手,你期許回到故鄉架建構兒童文學的版圖,你要全台灣人都看到你的詩作!而我也絲毫不退縮地大談小說的理念!
    你們都還記得嗎?那時在你們眼神中摯誠的火焰,我真的好興奮也好快樂,因為大家豐沛的熱情,為著那一般世俗並不以為然的裡想。
    抱負使我們渾身散發著光。
    難得的是這份熱情沒有隨著年紀而沉澱,那在我們身上留下的痕跡也不只是歲月的蹉跎,念茲在茲的,「廣泛閱讀」。 
    我想過去以來,或多或少,彼此都有些不愉快吧?但是沒有關係,就如 林語堂 先生說過的,「不評論我們看不起的人,但我們所愛護的人要儘量的批評。」
    可惜,我們還是用了文字與時間在那些聽不進人言的人身上。
    但有時反過來思考,或許他這樣也很好,大學生是需要狂一些的。我也很榮幸,你們每一個人的「狂」我皆見識過了。然而  你們是有邏輯的。 
    求學之途總是孤單,學問之道卻常是結伴。這個世界上,「變」是唯一不變的道理。於是學術野望的修改(用對岸的說法似乎是「文藝路線的修正」),成了大家須要嚴肅面對的課題。
    現實像急促的敲門聲,當你躺在床上的時候。 
   他們不走記者這路,因為認清自己想要的東西,而各自走上不同的轉角。詩領域多增了一位能人,他有社會學的底子。蘿莉塔的羞澀,也讓詩學開了幾許童真的笑顏,但此說法或許也並不適宜。哲學的頭腦,她轉向了螢幕的光影。
   還有還有,兒童文學的人走向了國術以及回返傳統。年紀小的吸菸者,從煙的杳繞看到英搖與台文之可能,這是天才的視野。鍾情於歌德式文化的鬼魅,潛心修行之後,筆是越磨越堅,卻永遠是我們幾個大學長的寶貝學妹。還有還有,我知道你一直在走自己的路,偶爾徬徨不打緊,代表你離核心是越走越近,掌握過大權,還有正掌握著大權的你,認清自己想要的,是無比重要的事。

    因為人在認清自己想要的到下定決心踏上旅途開始行動之間,是一段漫長的自我辯證。

    沒有一個人的未來是確定的,也沒有所謂正確的選擇。

    草山,那是我們爭辯著「創作」為何物的講堂,是我們大談當代文學的論壇,是我們實驗想法,實踐創新的舞台,也是夢想發芽,準備爬上巨人肩膀,拿取金雞蛋的屈膝準備。
    真是充斥著文人的氣味,如今發覺。

    比起文人的氣味,野薑花的清香實際的多,但也靜默的多了。然而弔詭地,網絡卻也複雜的多,因為這裡充斥著學者。

    「君子之交,淡如水」莊子說的真好。

    然而,

    「我們如若得到一個能真正談天的朋友,則其愉快實不下於讀一本名著」

    仍然是林先生的話語。
    很奇妙,草山的年代,林先生的名字總是響在耳旁。然而一直到那看得到海,時不時飄著野薑花的清香的林美山頭時,才接觸到這位大師的思想。 
    還記得當年,我們總是在說,錯過張大春、蔣勳、駱以軍的那段黃金歲月。現在,又說錯過龔鵬程、楊松年、馬森。總是感嘆時代之遞嬗,然而轉念,既然趕不上當年的黃金歲月,那麼我們就自己創造黃金年代!
    名牌又如何?我們就是我們自己的名牌!
    更何況,能同時受到文人以及學者的薰陶,我也是何其幸運啊!